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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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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百草坡, 陳雲州看著地裏剛冒出嫩芽的紅薯很是欣慰。

果然,將紅薯給馬小雲她們種是對的,看看伺候得多好, 才七天就冒芽了, 再過半個多t月, 第一批紅薯藤應該就可以插種了。

七天前, 陳雲州將所有的擁護值都兌換成了紅薯,五千點換了八個紅薯。

因為時間不等人,天氣逐漸轉暖, 晚幾天種,後面可能就會少一次剪藤插種的機會, 這意味著可能會少收成百上千斤紅薯。

左右五千擁護值又做不了什麽大事, 不如早點用了算了。如果這次放貸的事成功了, 後續收獲肯定遠不止一萬擁護值,妨礙不了他接下來的計劃,若是失敗了,招來了百姓的咒罵, 那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攢不齊一萬擁護值了。

所以還不如早用了早享受。

看過紅薯的長勢,陳雲州來到工坊,劉春和劉冬實父子正在忙碌。

這幾天他們建了一口小窯,現在窯上燒著炭火, 讓工坊內的溫度堪比炎炎夏日。火窯上方是一口大爐, 爐子裏放著經過挑揀過濾後的石英砂、石灰石、純堿。

純堿是用草木灰反覆過濾,然後熬幹水分後得到的。

經過高溫的煉化, 爐內的石英砂、石灰石、純堿已經漸漸變成了液體, 劉冬實只著一件短打,弓著腰, 用力拉著風箱,讓火燒得更旺一些。

劉春抓起肩膀上的布巾擦了擦汗,對陳雲州說:“大人,這裏面太熱了,您去外面等會兒吧,快好的時候小的叫您。”

陳雲州點頭正欲答應,忽然工坊的門被推開了,馬小雲站在門口焦急地說:“陳大人,縣衙派了人來尋您,說有急事,請您馬上回縣衙。”

“說什麽事了嗎?”陳雲州問。

馬小雲搖頭,指著外面說:“馬車在路邊候著。”

鄭深將馬車都派了出來,顯然事情比較棘手。

陳雲州當即對劉春父子說:“就按照咱們先前說的做,馬小雲,你帶原來那幾個姑娘在這幫忙。”

先前也是馬小雲她們在這幫忙的,沙子的挑揀篩選、草木灰制堿等這些活兒都是她們在做,不然光憑劉春父子哪能在不到十天就將火窯燒起來。

馬小雲連忙點頭:“是,陳大人。”

又交代了兩句,陳雲州匆匆離開了工坊,來到路邊,衙門的馬車正候在一旁,趕車的是伍永福。

陳雲州上了馬車問道:“衙門發生什麽事了?”

伍永福苦笑著說:“陳大人,今天衙門外突然來了好多百姓,都是老弱婦孺,跪在門外,說是田都翻好了,就等著稻谷播種,求求官府早點借糧給他們,不然他們就要活不下去了。鄭大人好勸歹勸,勸了半天,說衙門正在籌措種子,安排領種子的順序,等弄好了就發,讓他們再等兩天,可這些人怎麽都不肯答應,還問衙門是不是騙他們的,說今天要是借不到種子,他們就在衙門外等著,一直等,直到借到種子為止。”

“他們跪了半天,現在越來越多的人懷疑咱們衙門沒有種子,是騙百姓的。圍觀的百姓聽到這話也慌了,生怕領不到種子,一個個問鄭大人要說法,現在衙門外已經堵了上千人,而且人數還在不斷增加。鄭大人只得派小人來請您回去拿個主意。”

陳雲州一聽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這事肯定是冉奎他們搞的鬼,不然即便有心急的,也頂多偶爾來幾個詢問什麽時候發種子,得了信就回去了,不可能一下子跑來好幾百人,還是很難處理的老弱婦孺。

陳雲州示意伍永福:“快點。”

伍永福趕緊加快了速度。

不一會兒,馬車就趕到了城外。

遠遠的,伍永福就看到一支隊伍進城。

這支隊伍大概有二三十人,但最壯觀的是他們的車子,足足二三十輛馬車,車上都是鼓鼓囊囊的麻袋,很像是糧食,他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這一看頓時發現了驚喜:“大劉,是你們啊?你們這段時間去了哪裏?還有這車上裝的什麽?”

陳雲州聞聲從馬車中探出頭。

大劉看到他,連忙邊揮手邊從馬車上跳下來,沖到陳雲州跟前,樂呵呵地說:“大人,我們完成任務買糧回來了。”

伍永福一聽車上都是糧食,頓時興奮了:“你們回來得正好,現在好多百姓圍在衙門外,讓咱們發糧呢,現在有糧不慌了。”

大劉一聽立即說:“大人,那小的去讓他們加快速度,趕緊回衙門。”

“慢著!”陳雲州叫住了他,“去冉家糧鋪、陳家糧鋪……把這些糧食都賣了,然後再趕著空車回衙門。”

啊?

大劉和伍永福都傻眼了。

“大人,那,那衙門那邊怎麽辦?”

外面的人不清楚,他們這些衙門的內部人可是很清楚,衙門現在只有三四天的糧食了,別說是發給老百姓了,再過幾天他們都要斷糧了。

現如今大劉他們好不容易帶著糧食回來解除了危機,大人怎麽還把糧食賣了啊。

陳雲州摩挲著食指,嘴角帶笑,胸有成竹:“聽我的即可。咱們折騰這麽久,總不能白忙活一場,當然要賺些錢給弟兄們發獎金。”

大劉和伍永福絲毫不懷疑陳雲州這話。

大人來了衙門不過才一個月,已經請他們吃了好幾頓飯,欠下的薪俸也補上了,上次跟著大人去慶川的弟兄們還拿到了五兩銀子的獎勵。

現在大人說發獎金,那肯定少不了。

大劉頓時來了精神,大聲說:“是,大人,小的這就去通知他們。”

他蹬蹬蹬地跑到了前面通知領隊的柯九和王捕頭。

時間緊,三人只隔著數十輛車遙遙沖陳雲州一拜,然後快速帶著自己的隊伍進了城,分別前往冉家糧鋪、王家糧鋪、陳家糧鋪。

馬路空了出來,伍永福加快了速度,很快馬車便趕到了縣衙。

陳雲州下了車,站在車旁遠遠地打量了人群一會兒。

現在人比伍永福說的還多,已經烏泱泱的圍了一大圈,將整個衙門都圍得水洩不通,有些人還在激憤地叫喊。

“衙門到底有沒有種子?”

“好幾天了,還一直不發種子,肯定是騙我們的吧。”

“是啊,衙門今天必須得給咱們一個說法。若不是為了等衙門的種子,我……早就借了一貫錢買種子了。那時候一貫錢可以買十幾鬥種子,現在只能買三鬥,根本不夠種。”

“是啊,現在我們都沒活路了。”

……

這些激起了不少百姓的共鳴,看著糧價突然暴漲,他們異常恐慌,唯一的指望就是官府的低息種子,可若是官府沒有種子,那他們怎麽辦?

不少女人忍不住哭了起來。

陳雲州對伍永福說:“一會兒你帶幾個人將人群中嗓門最大,故意挑火的人抓了,關進大牢。”

說完,他大步上前,往衙門走去。

伍永福趕緊跟上,護在陳雲州旁邊大聲說道:“讓讓,陳大人回來了,你們要的交代,陳大人一會兒就會給大家,大家讓一讓。”

人群安靜下來,自動讓開一條路。

就在陳雲州快走進衙門時,忽然一道聲音在安靜的人群中響起:“陳大人,衙門到底有沒有糧,今天能不能給我們發種子?”

人群頓時騷動起來:“是啊,陳大人今天能不能給我們發種子,您給個準話啊!”

鄭深連忙帶著人上前護在陳雲州身邊,焦急地說:“你總算是回來了。剛才龐員外他們遞了信過來,說可以站出來給官府做證,他們也願意從中搭橋讓咱們跟冉奎他們談和,讓冉奎他們便宜點拿出一批糧食應急。”

這事現在鬧這麽大,一個弄不好會發生大亂子,到時候別說功勞了,只怕陳雲州頭上這頂烏紗帽都要不保,所以最要緊的是平息這件事。

陳雲州輕輕拍了拍鄭深的肩膀:“鄭大人辛苦了,餘下的交給我就是。”

說罷他轉過身回頭看著一張張寫完期盼的臉,擡起雙手說:“大家安靜聽我說好嗎?”

人群逐漸平靜了下來,上千只眼睛緊緊盯著陳雲州。

陳雲州往前一站,聲音平緩卻極為有力:“我向大家保證,官府有種子發給大家,不過稍等片刻,今日我還有些事要處理。”

聽說有糧能發,百姓們松了口氣,連忙喊道:“謝謝大老爺,謝謝大老爺。”

陳雲州看了一眼沒什麽變化的擁護值,看來百姓們只是嘴上說說,並不是真得相信他。

他擡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叫來一個書吏:“你帶人登記一下名單,姓名、家住何處要記詳細了。想必是家裏遇到了困難,他們才會一大早到衙門來要種子,先登記他們。”

大家都以為官府是要優先給這些人發種子,頓時沖這些人投去羨慕的目光。

跪在地上的老弱婦孺們也怔住了,隨之而起的是愧疚和t心虛。

他們都是收了冉家、鄒家、梁家、張家、陳家的好處故意來鬧事的,沒想到官府還會優先發給他們種子。

他們再也找不到理由鬧事,只得一個個配合官府登記。

縣衙斜對面的冉家成衣鋪二樓,冉奎幾人坐在窗前邊喝茶邊留意衙門那邊的動靜。見陳雲州一出現,人群的騷動立即平息了下來,不禁皺起了眉頭。

但隔得遠,他們也聽不清楚對面說了什麽,只得揮手讓身邊的小廝出去打聽打聽。

不一會兒小廝就回來說明了情況。

冉奎放下茶杯冷笑:“咱們這位新大老爺別的不會,裝腔作勢倒是第一流。衙門根本拿不出這麽多糧食,他倒是會裝,我看他能裝多久。通知老六他們,繼續喊,今天一天要拿到種子。”

小廝連忙應是,蹬蹬蹬地跑下了樓。

梁員外慢條斯理地品著茶,語氣閑適淡定:“既知道咱們這位大老爺在唱空城計,冉兄急什麽?咱們就再看看,他還能騙大家多久。”

張員外笑著給大家的茶杯倒滿茶,笑瞇瞇地說:“梁兄說得是,咱們就瞅瞅咱們這位大老爺今天還能蹦跶多久。”

幾人舉杯共飲,都等著看陳雲州今天怎麽翻車。

陳雲州安靜地站在那,靜靜地等待著統計結果。

很快人群中又傳出一道男聲:“陳大人,今天能拿到種子吧?”

又是這個人,陳雲州認出來了,他就先前質疑官府有沒有種子的人。陳雲州給旁邊的伍永福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記下這人,一會兒抓了。

然後,陳雲州繃著臉,冷冷地反問:“我回來還不到半刻鐘的時辰,你已經問第二次了,要不你過來讓伍永福帶你進衙門看看?”

那人心虛,連忙擺手:“不,那就不用了。”

伍永福怒斥道:“不用了你瞎起哄什麽勁兒?沒看我們家大人正忙著嗎?”

那人被懟了一嘴,又怕官府真把他請進去就出不來了,趕緊縮了縮脖子,躲回了人群中。

幾百個人的登記,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

兩刻鐘後,登記已經快到尾聲了。

鄭深憂心忡忡地看著陳雲州,張了張嘴,但又擔心被人聽了去,最後還是歇了聲。他默默退到衙門內,對孔泗說:“去書房將匣子抱過來。”

孔泗震驚地看著他:“老爺,那可是您……”

“讓你去就去,哪那麽多廢話。”孔泗橫眉冷斥。

孔泗咬了咬唇,轉身大步沖入衙門,從後門繞回鄭家。

做完這個安排,鄭深快步出了衙門。

這時候,最後一名百姓已經登記完成了,大家都眼巴巴地瞅著陳雲州。

陳雲州面不改色,微擡下巴,眼睛越過人群,笑瞇瞇地說:“來了!”

守在衙門外的百姓連忙回頭望去,只見幾十輛空蕩蕩的馬車往衙門這邊駛過來。

什麽來了?就這些空馬車嗎?

這些馬車來有什麽用?

馬車駛到近前,柯九等人跳下車,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

等走到陳雲州面前,一行人齊刷刷地跪下:“大人,幸不如使命!”

陳雲州很滿意,目光落到他們手裏抱著的幾個箱子上,笑著說:“起來,打開給大家看看!”

柯九一行連忙站起來,轉身面朝百姓,打開了箱子,裏面是滿滿的銅錢,晃得人眼花。

陳雲州踱步上前,抓起一把銅錢然後輕輕松開手,銅錢嘩啦啦地從他的指縫中漏下來,砸在銅幣上,悅耳動聽。

“這是官府剛才賣糧所得。”

人群嘩然,這麽幾箱子銅錢,那官府得賣多少糧食啊?怎麽也有個幾百石吧。

陳雲州示意柯九去解釋。

柯九跳上馬車,笑嘻嘻地說:“剛才我們賣了二百四十石稻谷給幾家糧鋪,總共收獲了七百二十貫錢。而這些糧食,是我們以七百文每石的價格從慶川城買回來的,即便刨除掉租車雇人的費用,這些糧食的成本也不過一千多文一石,遠遠低於現在的市價。所以大家不用擔心官府買不起種子發給大家。”

人群躁動了,還能這樣?

其實他們最擔心的是什麽?不就是現在糧價太高,官府也籌措不到更多的糧食嗎?

如果能去慶川買,雖然比以前六百五十文一石要貴上一倍左右,但怎麽也比冉奎他們賣的三貫一石便宜多了。

因為已經無數次預想過最糟糕的結果,現在有了稍微好一些的選擇,很多人都松了口氣。

就在這時,又有幾個衙役從衙門內擡出幾個沈甸甸的木箱。

陳雲州示意他們打開,裏面全是滿滿當當的銅錢。

在場百姓幾乎就沒見過這麽多錢的,一個個眼睛都看直了。

陳雲州大聲說:“錢,衙門已經準備好了。但因為衙門人手有限,所以衙門決定從每個村子抽調一部分青壯年前去慶川運糧,大家家裏有馬車、牛車的也請都貢獻出來,運糧的成本由官府承擔,大家還是按照先前的告示,只需連本帶息償還百分之一百二的種子或是相應價格的銅錢即可。”

只是讓家裏的男人跑一趟慶川而已就能借到便宜的糧食,哪家會不願意?

百姓們連忙拍手叫好:“好,大老爺,小的家有牛車,可以去拉糧。”

“大老爺,小的可以借一輛馬車,選我。”

……

百姓們踴躍報名,手舉得一個比一個高。

陳雲州擡手示意大家安靜:“好,這樣吧,家裏有車的通通到書吏那登記,等統計好人數,咱們後天上午從城門口出發,一道去慶川。”

“謝謝青天大老爺,謝謝青天大老爺!”

不少人下跪給陳雲州磕頭。

陳雲州瞥了一眼擁護值,很好,開始漲了。

斜對面成衣鋪二樓的冉奎幾人看到這一幕都坐不住了,蹭地站了起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縣衙門前發生的這一幕:“怎麽回事?他……他到底做了什麽?為什麽這些百姓的態度會大轉變?”

就連素來淡定自若的梁員外語氣也急了起來:“快去打聽打聽怎麽回事!”

不等小廝下樓,掌櫃的跑了上來,告訴了他們原因:“老爺,官府擡出好幾大箱銅錢,說是要帶各村的青壯年去慶川購糧。”

原來如此。

冉奎幾人臉色極為難看。

就在這時,掌櫃的又補充了一句:“老爺……官府的人好像剛才去咱們鋪子賣了兩百四十石稻谷。”

冉奎差點氣得吐血。先把貴的糧食賣給他們,然後轉手又去買便宜的糧食,他們這是什麽大冤種啊?

張員外幾個也急了起來:“冉兄,梁兄,要是這樣,咱們的糧食可都是要砸在自己手裏了,那可怎麽辦啊?”

“是啊,我當初就說不該把官府逼得這麽狠的,你們不聽。”陳員外抱怨。

梁員外揉了揉眉心:“這時候抱怨無濟於事。官府要組織各村的青壯年前往慶川買糧,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從慶川買糧來回路上的各種費用也不是個小數目,此事還有回旋的餘地。”

鄒員外、陳員外、張員外趕緊看了過來:“梁兄可是有什麽好法子?”

梁員外瞇起眼,輕輕敲擊著桌面說:“如今只有跟官府和談了。咱們降低糧價賣給官府,官府停止去慶川買糧。”

這……

這不是讓他們跟官府服軟嗎?

服軟就算了,關鍵是稻谷價格必然大跌,他們囤了這麽多的稻谷,到頭來白忙活一場不說,恐怕還得虧些錢進去。

見大家臉色難看,都不開口,梁員外說:“人就是要能屈能伸,三百多文一鬥這個價格是長不了的。”

官府現在亮了錢,給百姓吃了顆定心丸,百姓更不會來借他們的糧種了。

他們的糧不賣給官府,等過了春耕,糧種的需求沒那麽強,價格自然而然就會降下來,結果還是一樣的,反而還會損失官府這麽大的一筆單子。

冉奎嘆了口氣:“我同意,是咱們低估了這位大老爺,願賭服輸。等人群散去,咱們就去找縣太爺。”

虧一點總比賠掉褲衩強。

張員外三人都極不情願,可也不願意將糧都砸自己手裏,最終也只能點頭答應。

五人繼續在樓上等著,只是再也沒有人有心情開口。

***

衙門外,百姓們得了準信,終於放下那顆懸著的心了,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柯九叫住了他們:“大家等一等,衙門還有一個消息要宣布。”

等百姓們停下腳步,柯九指著先前來哭鬧的那群老弱婦孺大聲說:“這些人聚眾鬧事,故意煽動大家質疑官府,抹黑官府,將被納入官府的黑名單。官府不會為他們全家提供低息種子,以後官府所有惠及全縣百姓的舉措,也都與他們無關!”

這話t一出,其他百姓倒是沒什麽意見。他們確實是被這些跪在地上哭鬧的人引來的,如今能將責任全推到這些人身上,不少人心裏都覺得很慶幸。

但這群老弱婦孺一聽這話就忍不住哭了起來,主家只是答應今年減少他們一成的租子,種子、農具還是要他們自己想辦法。

要是大家都沒低息的種子,必須得去借冉家等高利貸的種子那也就算了,可現在人人都有了低廉的種子,他們卻沒有,他們怎麽願意。

當初只是想撿點小便宜,哪知道會吃這樣的大虧。

一行人連忙跪下磕頭求情:“大人,我們也是著急,怕沒種子才到衙門來的,求求大人饒了我們這一次吧。”

“是啊,大人,我們家裏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早就揭不開鍋了,不得已才到縣衙來要種子,求求大人寬恕我們這一次吧,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

……

面對他們訴苦、求情,柯九謹記陳雲州的吩咐:“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等若只是著急,為何不能好好說,一來就幾百號人跪在衙門前,逼迫陳大人!陳大人這段時間為了籌措買糧的錢,為了尋到價格更低廉的種子,一天只睡兩個時辰,可你們是怎麽對大人的?”

“本來低息借貸種子這事就不是我們衙門的義務和責任,是陳大人看你們可憐,有心想幫你們一把,可卻幫出一群白眼狼。大家說,該不該借給他們種子?”

其他百姓齊刷刷地大聲應和:“不該!陳大人對不起,我們錯了,我們不該不信官府的話,被這些小人蠱惑,差點沖撞了您,對不起!”

“陳大人,對不起,我們錯了,以後我們一定不聽這些奸佞小人的話,一定相信官府!”

……

隨著一聲聲道歉聲響起,陳雲州的擁護值瞬間暴漲,此起彼伏的【+1】、【+2】、【+3】……

片刻功夫後,他就湊齊了一萬點擁護值。

陳雲州微微挑眉,原來讓他們產生愧疚之後再得到他們的認同和欽佩,得到的擁護值會更多。

感謝冉奎他們的配合演出。

陳雲州很滿意,本以為今天這出戲就到此為止了,誰料一個老婦人突然沖到衙役面前,抽出了其中一人腰間別著的刀,兩手顫顫巍巍地舉起來,橫在脖子前:“老婆子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今天給家裏招了禍,我對不起孩子們,以後家裏連糧食都借不到,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老婆子我沒有臉面回去見他們,我……”

柯九想去奪走她的刀,但看她這副隨時都要倒下的樣子,又怕弄巧成拙,回頭看陳雲州。

陳雲州冷冷一笑,不為所動:“所有人都退開,她想死就讓她死。在場幾千人都看到了,她自己要尋死的,跟其他人無關。誰知道她是哪個村子的,派個人去通知她家裏人來收屍!”

倚老賣老,以死相逼,陳雲州可不吃她這一套。

不給這群老弱婦孺借糧是他的意思。

這群人到官府鬧事,逼得鄭深焦頭爛額,差點在衙門外釀成動、亂,若是什麽處罰都沒有,豈不是等於變相鼓勵其他人以後但凡遇到不滿或是被人蠱惑都到衙門外鬧事?

若非這群人都又瘦又弱,虛弱無力,看起來很不禁打的樣子,陳雲州高低得賞他們幾個板子。

如今只是不借糧給他們,已是很寬容了。

老婆子呆住了,沒想到自己以死相逼都不能讓陳雲州改變主意。

硬的不行,她又來軟的,握住刀哭泣:“大人,饒了老婆子,都是老婆子不好,您……您大人有大量,就給老婆子一個機會吧,求求您了……”

陳雲州不與她糾纏,問書吏:“她家在哪兒?派人去把她兒子全都帶過來,賞十個板子。年輕人有手有腳,有冤要申,有情要訴,自己來衙門就是,使喚自己年邁的老父老母做什麽?此乃不孝,今日官府便替你們好好教子。現在還有誰不服的嗎?”

那群老弱婦孺連忙搖頭,乖得跟鵪鶉一樣,再也升不起其他念頭。

其餘的百姓也是心有餘悸,特別慶幸今日陳雲州沒跟他們算賬。他們打定了主意,以後無論其他人說什麽,他們都不能質疑官府,質疑陳大人,不然秋婆子他們就是前車之鑒。

經這一出,大家意識到這位體恤百姓的陳大人雖年輕,但並不是好欺負好說話的那種,一個個心生敬意與懼意,再也不敢在衙門外逗留,沖陳雲州道了謝就趕緊離開了。

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衙門外上千人便陸續散去了。

陳雲州轉身打算回衙門,就在這事一道帶笑渾厚男聲叫住了他:“陳大人請留步。”

陳雲州回頭看到五個著錦服,頭上帽子都鑲了金絲的富態男人站在不遠處,笑呵呵地看著他。

陳雲州心裏對他們的身份有了猜測。

他淡淡地挑眉:“有事?”

梁員外拱手道:“陳大人,在下梁錕,這位冉奎……”

果然是這群人。估計剛才那些人鬧事時,這群家夥就躲在這附近的某個角落看他的笑話呢。

陳雲州神色冷淡,還是兩個字:“有事?”

脾氣急躁的張員外有些繃不住了,出聲說:“我們想找你談一筆買賣。”

冉奎連忙說道:“陳大人,借一步說話,咱們進衙門談吧!”

陳雲州可不耐煩應付他們,直接回絕:“不必了,有什麽你們就在這裏直說吧。”

雖說百姓已經散去,可總有幾個手腳慢磨磨蹭蹭的還在旁邊看著呢。

他們也是要面子的好嗎?幾個人面面相覷,猶豫著要不要答應。

不用說也知道他們現在找來大概是為了什麽,陳雲州懶得應付,敷衍地說:“既不方便說,那就算了。”

說罷轉身就要往衙門裏走去。

冉奎幾個也顧不得面子不面子的了,趕緊叫住了他:“陳大人,方便的,方便的,耽誤一會兒陳大人,您就聽咱們說兩句吧。”

陳雲州停下腳步,斜睨著他們,臉上寫滿了不耐煩。

冉奎趕緊說道:“陳大人,是這樣的……聽說衙門要買糧,又何必舍近求遠呢?咱們幾個手裏有些糧食,保證顆粒飽滿,質量一等一的好。陳大人若是需要,我等願替大人分憂解勞。”

明明是怕糧食砸自己手裏,還分憂解勞,可真會往他們臉上貼金。

陳雲州好笑地看著這五人:“多少錢一鬥?”

要是他們願意大出血,便宜賣,陳雲州也不是不可以收了。左右都是買,在哪不是買?

冉奎比劃了一下手指:“大人要自是要便宜一些,一百五十文一鬥如何?”

陳雲州被逗笑了:“我賣給你們吧,咱們定個契,你們先付點定金,五日內我交貨,如何?”

這□□商當他是傻子嗎?都這時候了還舍不得割肉,想從他這兒撈一筆,他臉上寫了冤大頭三個字嗎?

被陳雲州一堵,冉奎跟梁員外對視一眼,連忙改口:“那一百二十文如何?一百文,一百文很便宜了。”

陳雲州懶得跟他們扯皮:“一口價,三十文一鬥!”

咳咳咳……

冉奎被這個數字給驚得嗆到了,不住地咳嗽。

其他幾人的臉色也相當難看,三十文,開什麽玩笑?他們活了幾十年,廬陽的稻谷就沒這麽便宜過。

冉奎止住了咳嗽,訕訕地說:“陳大人真愛開玩笑,這價格也太便宜了,咱……七十文吧,陳大人您應該清楚這個價格我們都要賠不少錢進去。”

梁員外也說:“陳大人,你們派人去慶川買糧價格雖然也是這個價格,但來回的開銷,雇車雇人的費用,還有路上的損耗等等,合計起來,一鬥米的成本怎麽也要在一百多文。我們這七十文相當劃算了。”

他也篤定陳雲州沒法拒絕。

畢竟少花錢節約了就等於賺錢,賺錢的事誰能拒絕呢。

可惜陳雲州還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三十文,多一個子我都不會買你們的稻谷。”

“你……你這是故意針對我們!”張員外氣急,口氣有些沖,但下一瞬又意識到陳雲州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稍稍放緩了語氣,試圖跟陳雲州講道理,“陳大人,您又何必跟錢過不去呢?若非是您,七十文咱們兄弟也是不會同意的。”

陳雲州不想跟他們廢話:“既覺不劃算,那你們就自己留著吧。”

言罷,他轉身就走。

幾人猶不甘心,喊道:“陳大人,您仔細想想,去一趟慶川開銷可不小,在我們這買更劃算,大人莫要為了一事之氣拿銀子不當回事啊。陳大人……”

陳雲州好笑。

一群井底之蛙。

他們以為他真的會組織百姓去慶t川買糧?別逗了,那麽多人,又是沒經過組織訓練的,百姓比衙役還多,萬一裏面混進去幾個有私心的,很容易出亂子好不好?

而且那麽多人和車,來回開銷也不小,他真是腦子秀逗了才會真的組織人手去慶川買糧呢。

要真有這種打算,他又何必先讓柯九他們去呢?直拉一群百姓前往慶川,不還能少跑一趟嗎?

今天提出這個辦法,不過是為了安撫百姓,拖延時間罷了。

要不了兩天,自然會有源源不斷的糧食運到慶川,又何必他去勞神費力去買呢?

***

見陳雲州頭也不回地走了,冉奎五人是又氣又怒又無可奈何。

回到成衣鋪的二樓,張員外氣得砸杯子。

冉奎見了趕緊攔住他:“張兄,使不得,使不得這杯子可是要三文錢一個。”

張員外氣得渾身顫抖指著他:“你……什麽時候了你還惦記這三文錢。”

冉奎小心翼翼地從他手裏取下杯子,放回了桌上,然後將他拉到椅子旁按下去:“生氣摔東西,又要舍財。咱再生氣也不能跟錢過不去啊。”

張員外不想理這個死摳門,看向梁員外:“梁兄,你說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梁員外眼睛一瞇說:“明天降價吧。”

不降價糧食都得砸他們手裏,現在只能想辦法盡快出掉了。

陳員外心在滴血:“那降到多少?”

梁員外說:“降到一百五十文一鬥吧,雖然還是貴了點,但跟去慶川買糧的成本差不多,還能省些事。但咱們五家不能同時價,只能一家降,其他家維持原來的價格,這樣那些賤民才會擔心又漲價,然後去搶購。若是大家都降,他們就會覺得是咱們撐不住了,後面還會降價就不會有人買。而且百姓見了,可能也會更願意買我們的,進而給官府施壓,興許官府這邊的單子還有回旋的餘地。”

這倒是,但誰家的鋪子降價,誰家的不降呢?

梁員外顯然早就想好了,他說:“我們五家簽訂一份契書,賣出去的份額平分,這樣誰都不會吃虧。”

這倒是個好法子。

五人簽了契約,第二天早上冉家糧鋪開始降價,夥計大聲吆喝起來,惹得不少百姓前去圍觀,畢竟前一天還三百多文一鬥,今天就一百五十文一鬥了。

雖說還是比十天前貴,可到底便宜了不少,有些心動的,但大部分人還是舍不得,站在鋪子前猶豫。

夥計賣力蠱惑:“這已經是最便宜的了,你們去看,全縣誰家的糧有我們家的便宜啊?今兒要是不買,過幾天賣完漲價,你們想買都買不成了。”

有些耳根子軟的不禁有些心動。

就在這時,有人在馬路上大聲喊:“來糧了,城門口來了好多運糧的車,會不會是官府去慶川買回來的便宜糧啊?”

提著布袋的百姓聽了覺得很有道理。

官府弄的肯定比這些黑心商家便宜,一個個拔腿就跑,轉眼沒了影。

夥計看著這一幕,心涼了半截。完了,東家還讓他們今天一定要將庫房後面那兩間屋的糧食都賣出去,如今一個人都沒有。

“快,快去通知冉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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